过年

小时候,最盼望过年。


对于过年最早、最清楚且最完整的回忆,大概在上小学期间。


我在寒假一开始的时候就在努力地写作业,就是为了过年那段时间可以开心地玩。


到了临近过年的那几天,家里人就开始忙活起来了。平时家里堆积的那些用不上的旧东西,大概率要被清理出去。我在写作业的时候,我家里人就在客厅、厨房还有杂物间里收拾东西。有时候我也过去帮忙,主动帮着他们打扫卫生。


除了过年之前的例行打扫整理,贴对联也是必不可少的。家里人倒是没花钱买什么对联,临近过年的时候,有的银行会免费赠送对联。


看着贴的整整齐齐的对联,以及家里第二道门上倒着的福字,顿时过年的感觉就来了。


然后某天,我就和家里人一起去市中心人民路上的金华联超市买年货。逢年过节的时候,来买东西的人都挺多的,我去超市不一定就是想让家里人给我买好吃的,我从小就觉得,去那里买年货很有要过年的感觉,这都很有仪式感。


超市里人很多,家里人在挑选要买的蔬菜,我就在旁边帮忙推购物车。超市里播放着很有节日气息的音乐,人来人往,大人带着小孩,穿梭其中,人声嘈杂,隔一段路喊我都未必听得到。


每年买年货未必会买糖果,但一定会买巧克力。冬天的时候,巧克力不容易化掉,吃起来硬邦邦的,才显得更正宗。我一般都喜欢买散称的德芙或者金帝巧克力,不喜欢吃白色的甜巧克力,每次都喜欢买香浓黑苦巧克力这类的。


回去的路上,经过一段小路。家里人经常一边走一边核对买东西给的单据,而我则会高兴地东张西望。


临近过年的时候,总有一些小孩子喜欢买砸炮(一种扔在地上就会发出爆炸声的小型炮竹,儿童较为喜欢),动不动就在我们路过的小路上扔。那时的我最怕这些突如其来的东西,捂着耳朵,一脸的担惊受怕,就想凭空长出翅膀,赶紧逃离这个地方。


转眼就到了除夕那天,白天我家里人依旧很忙,家里收拾的差不多了,看上去干干净净,门上贴好了对联和福字。他们倒不是忙这些,那天,家里人都忙着准备除夕夜的饭菜。


我那天如果作业还没写完的话,可能还会写一段时间的作业,等到下午三点多有人开始放爆竹的时候就停止了。


据我好多年的观察,我们这边下午三点多就开始有那么几个人放起了爆竹了,但是中间间隔时间挺长的,稀稀拉拉的。等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,爆竹声开始密集起来。我们在此之前就赶紧把晾晒在外面的衣服都收回来了,生怕弥散的爆竹烟气熏脏了衣服。


四五点的时候爆竹声的密度达到了一个小高潮 ,那真的是此起彼伏,经常都是一两个人同时放爆竹。


我那时胆子小,只敢躲在房间里往外探头探脑,一看到窗外不远处有人准备放爆竹了,就赶紧把耳朵捂上了,爆竹声响起的第一声以后,我就把手放下来了,主要是害怕猝不及防的一声响,习惯了以后就还好。


我记得五点多的时候,我家里人在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,而我经常在客厅里看电视节目"一年又一年"。这个节目几乎每年都能看到,但是具体在讲什么,我实在是没什么印象了。大抵是因为当时我的神经一直在紧绷着,提防着不知何时又会响起的鞭炮声,还有就是奔走于客厅和厨房之间,帮家里人端菜。


奶奶每年都会烧一条鱼放在那里,但晚上却不会吃,寓意着"年年有余"。刚开始的我还不明白为什么那条鱼看上去色泽俱全、鲜嫩欲滴,但是我们却不能吃它。后来我就完全明白了。


年夜饭总是很丰盛,虽然这些肉啊菜啊什么的平时也经常吃到,但是这个组合放在那时,就会显得格外不一样。


平时我爷爷经常拿着饭碗坐在外面树下吃饭,或者我经常在房间里吃饭,但是一到吃年夜饭的时候,我们总会坐在一起,嘴里说着吉祥话,一起吃完这顿年夜饭。


我一边吃饭,一边想着:真好啊,要是以后的每年都能像现在这样就好了。于是,以后的每年,我还是会有同样的想法,只因为这样一份美好,我希望以后的每年都能拥有。


饭后,奶奶就会把我带到房间,从床头柜里拿出已经提前包好的压岁钱给我,而爷爷会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开心地笑。我会由衷地祝福二老"福如东海长流水,寿比南山不老松"。虽然我每年得到的压岁钱都不多,但是我觉得钱的多少压根不重要,最重要的是这样的一种仪式感,有一种传承和祝福的意味在其中。


晚上七点多,我拿着提前买的小烟花在家门口燃放,烟花发出呲呲的声音,在夜幕的笼罩下显得格外明亮闪耀。放完了烟花,我就赶紧跑回家去,因为爷爷奶奶已经拿着爆竹要出来燃放了。我们这里几乎都是除夕晚上锁门前放一串鞭炮,第二天春节早上起来开门以后放一串鞭炮。


我还记得有一次除夕晚上,我害怕鞭炮的声音,连忙躲进了卫生间,把门一关,站在卫生间里捂着耳朵,做好了准备。等了一会儿,突然听到了鞭炮声,因为已经提前有了心理准备,我在听到第一声鞭炮响以后,就舒了一口气,然后从卫生间出来了。然而,刚刚的鞭炮声压根就不是爷爷奶奶燃放的鞭炮发出来的,是我家后面靠近卫生间那里,有人在燃放爆竹。我刚一出来,正好赶到爷爷奶奶燃放爆竹,着实把我吓了一跳。


晚上八点的时候,我们仨围坐在电视机前,看春晚。桌上摆放着一盘瓜子,其他的盘子里装着的还有其他的一些零食。爷爷奶奶热衷于嗑瓜子,一盘瓜子很快见底,我倒是不怎么喜欢嗑瓜子,只是偶尔吃点别的零食。


春晚我们顶多就看一小时,在我年纪尚幼的时候,我们全家都睡得很早,过年那天晚上都算是破例了,九点多一点就都睡觉了。


不过也没睡几个小时,午夜十二点一到,外面烟花爆竹齐鸣,霎时热闹起来了。我从睡梦中被惊醒了,心脏砰砰跳。当一阵阵烟花爆竹声终于平息以后,我起来上个厕所,看下时间,接着昏昏沉沉的睡去了。


第二天早上大概七八点的时候,又在更大声的鞭炮声中被惊醒了。我把头埋进了被子里,迷迷糊糊地不肯起来。


八九点的时候,我起来了。爷爷奶奶已经准备好了早餐——鸡汤泡炒米,特别好吃,浓香的鸡汤配上炒米,那股香气一直弥散在唇齿间,经久不散。


大年初一这天,我们房门紧闭,全都不出门,一整天都在家里待着。隔着客厅的窗玻璃,还能看到外面拎着礼品盒的人来来往往的身影。不过我本家人在这天都待在家里,不踏出家门一步,了。虽说我一开始觉得这是封建迷信,但是后来,我更愿意把它当做仪式感的一部分来看待。


有一次大年初一,我在家看了大半天电脑,下午的时候还看了电影《雨果》。后来我实在撑不住了,趴在桌子上好悬没睡着。我感觉整个人萎靡不振,平时就想着要是能看一天电视该多好,现在倒是实现了,然而却一点意思都没有。幸好爷爷喊我去客厅,然后我们交流了一下电工的经验技巧,还顺便和爷爷一起走正步,我的精神这才完全好了起来。


大年初二这天,爸爸妈妈都来这里拜年,其他的亲戚在这一天或者以后的几天陆续来临。大家都说着吉祥话,一派其乐融融。


过年前或者过年期间,奶奶都会炸肉圆子。其他亲戚也会来厨房里帮忙炸圆子,而我们这些小辈,实际上帮不上什么忙,就在房间或者户外玩玩,等肉圆子炸好了,就来吃。


有时候我们这几个小辈会跟着三姨去外面买春卷,然后回来把提前准备好的蔬菜用筷子夹着放进去,也就是包春卷。


大年初几的时候家里总是很热闹,亲戚们都来到了我家。小学期间,我和表妹被家里人询问期末考试的成绩,随着我们年纪的增长,基本上就没人问了。再后来,我表弟上了小学之后,他就成了被重点关照的对象,每次我和表妹都偷着乐。


我记得有次,表妹一家先来了,然后我和表妹密谋吓吓待会来的表弟。正巧我家有一个不知道是谁给的粉红色的、光着的小男孩人偶。我和表妹给这个硬邦邦的人偶套上衣服,然后用绳子缠好,并把它吊挂在了床顶的栏杆上。


于是,表弟毛毛躁躁进来的时候,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个被吊着的人偶,乍一看都以为是真人。他惊呆了,而我和表妹则一阵哄笑。然后,我们仨在不算宽敞的房间里提起了毽子,房间里顿时一阵鸡飞狗跳,我们玩的煞是欢乐。


当时婆婆在世的时候,我们三个小孩子在三姨的带领下,还特地去婆婆家拜年。婆婆家的屋子整体比较狭小简陋,她信佛,正中的桌子上摆放着观音菩萨的塑像,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。


当时我也还是小学的高年级阶段,表妹比我低一个年级,而表弟还在上幼儿园大班。现在一转眼,婆婆去世已经好多年了,我们自从她去世以后,就再也没有去过她家了。


妈妈经常在过年期间带我上街转转,那时的人民路还没有兴建地下商城,人来人往,各种车子也能开进来,显得很热闹。


我记得有一次妈妈还带我去江边了,就在城南。我和她小心翼翼地踩着满地的沙石,来到了江边。江水一下一下拍打着岸边的沙石,不远处的轮船发出轰鸣声。


其实当时奶奶是不大允许我们过年期间去江边的,具体原因我记不清楚了,似乎是怕我们遇到什么,在过年期间显得不吉利。当然,我不是那么迷信的人,当时也没考虑那么多就去了。


然而,在我们回来的路上,迎面突然来了一队人。现在我的印象已经不是那么深刻了,只记得当时看到的一瞬间带来的冲击很大,头皮都有点发麻。我大概还记得是五六个人穿着类似于民族服装的奇异服饰,抬着一口棺材一步一步地走来。那口棺材并不是普通的黑色棺材,而是整个被纯白色和淡粉色鲜花包围的棺材。


我们在这一条略微狭窄的小路上相逢了,整条路上,此时只有我们这几个人,除此之外,别无其他。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,我感觉整个氛围顿时迷幻了起来,仿佛穿越进了一个不属于我们的地方。


妈妈拉着我沉默地与那队人擦肩而过,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队人,他们全程都一言不发,安静极了。远远的最醒目的果然还是那口花棺材,现在我还能依稀记得棺材的样子,而那群人身上的服饰我却忘了个干净。


难道这就是奶奶不让我们去江边的原因吗?我和妈妈都不由得有点暗自后悔来到了这里,没想到这么巧迎面遇到。回到家后,我们都很默契地不提此事。


也许是那时带来的视觉上的震撼感过于强烈,好几天这样的场景都赢绕在我的脑海中。民俗文化带来的那种神秘感深深地令我感觉着迷,此后的我可能在潜意识里有意无意地在意一些民俗方面的东西。


正月十五元宵节是我的阴历生日,那天我们家都会吃元宵,奶奶通常会给我煮一碗长寿面,有时候亲戚也会给我买蛋糕吃。不过我们家是几乎不过生日的,很小时候我可能还会过生日,但是越长大越没有人在意过生日的事了,我也渐渐无所谓了。


初高中时,尤其是高中期间,过年期间的假期就是我好不容易放假的时候了,那时的过年更多的意味着放假。而过年结束以后,我又要回到繁重的学业生活中去了。


高三的过年期间,因为要忙着高考,都没好好过年。那时的我希望高考以后的年能好好过,弥补一下因为高考而不能好好过年的遗憾。可是等真正的上大学以后,过年却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大的快乐和满足,近些年,年味越来越淡了。过年对我来说,最大的好处恐怕就是能放寒假,从外地回家和家里人团聚了。


近几年的过年更是和平常没什么两样,我们这里早就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了,我们也懒得在门上贴什么对联了。过年期间吃到的饭菜与平时没什么不同,电视机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就卖掉了,早没了"一年又一年"节目的亲切问候了。


我们围着电脑看春晚,爷爷奶奶顶多坚持到九点多,就去睡觉了,留下我一个人坐在火桶里烘火,我一边吃零食一边自己看动漫、打游戏或者画画去了。


到了晚上十二点,我还在那里玩,静静地等着到远方传来的鞭炮烟花声齐鸣。然后我就和亲戚朋友还有同学网友等人互发消息,祝愿对方春节快乐。忙完了这些之后,我才去睡觉。有一年我爷爷被鞭炮烟花声吵醒了,我和他一起聊了聊天,还放音乐给他听。


今年的过年更是一丁点年味都没了,我看奶奶在厨房忙活,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,于是就放起了过年期间喜庆的音乐,我表示:这听起来喜庆多了,还算有点年味嘛。爷爷奶奶都笑了。


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个人的原因,还是什么大家都共有的原因才使得年味越来越淡。我真正觉得难以忘怀的,果然还是在我尚且年幼的时候度过了那些春节。那些难以忘怀的记忆,一直留在了我的心里,我在想家的时候,这些回忆和其他的回忆一同涌上心头,使我感觉内心五味杂陈。


小时候最盼望的过年,现在成了我内心中不可或缺的一份美好的回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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